文/體壇+記者向佟

2016年的那場德國杯決賽后，拿到冠軍的瓜迪奧拉哭得稀里嘩啦。那是他在拜仁的最后一戰，按照他縝密精妙的職業規劃，他即將告別德甲，前往更廣闊的舞臺。

瓜迪奧拉有幾分不舍。他哭得面部零件走形，像小女孩撲進爸爸懷里那樣鉆入了熱羅姆·博阿滕的擁抱——這是他在拜仁最得意的弟子，最成功沒有之一的育人案例。

那個時期的博阿滕，有“滕爸爸”之稱。防線上的一切煩惱，爸爸都會解決。大概沒人想得到，2年多后的今天，滕爸爸自己成了防線的最大煩惱。在拜仁和國家隊，博阿滕滑稽遲鈍的無能防守層出不窮。0比3慘敗荷蘭，或許是德國隊真正重建的契機，但之于博阿滕，則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
瓜迪奧拉幫他改掉防守惡習

對拜仁瓜三年的評價，從來莫衷一是。但講理的人都會承認，瓜至少讓為數眾多的拜仁球員取得了進步。在他手下，諾伊爾將“門衛”概念普及開來，拉姆被開發出了中場屬性，克羅斯有了成為德國隊絕對主力并嫁入更高檔球隊的本錢，羅本迎來生涯最高光一年，穆勒打出最高產賽季，萊萬晉升為場均1球的超級射手，在烏克蘭都沒有多么神奇的道格拉斯·科斯塔留下了逆天的驚艷三個月。

但是，所有這些人的提升，在幅度和持久性的綜合考量上，都要比博阿滕稍遜一籌。瓜迪奧拉將一個原本難稱一流的毛躁中衛，點撥成了世界超頂尖。剛到拜仁，瓜就給博阿滕做錄像教學，最關鍵的要點是：中衛能站著就不要躺著，不要輕易鏟球，不必急于以最快速度搶回皮球。

2014世界杯決賽無疑是博阿滕生涯最成功戰例之一。顯然，他把瓜迪奧拉的教誨牢記于心，盡最大可能站著防守——既然速度、體魄和身高這三大硬件指標都是頂尖，有什么必要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橫著扔出去？在阿根廷面前，博阿滕展示了超群的防守技藝，他卡住身位讓對手無路可走，他見縫插針輕巧出腳，偷走伊瓜因們的皮球。胡梅爾斯被梅西突爆了，是博阿滕門線解圍。胡梅爾斯體力透支了，是博阿滕獨當一面。

最會play的中后衛

博阿滕的防守穩定度大幅提升。但僅憑這些，還不夠成為杰出的瓜門弟子。在瓜主義中，門將和后衛都必備“play”能力：腳下有活兒，玩得轉皮球，持球首先不慌，其次避開反搶，最終完成優質出球。在拜仁和曼城的這些年，瓜迪奧拉帶過的最會play的中衛就是博阿滕。

博阿滕原本就有傳球功底，并在瓜迪奧拉任下技藝精進，爐火純青，他的長傳成為拜仁和德國隊重要的進攻發起手段。說瓜反對長傳，是天大的誤會。博阿滕富有目的性的精準長傳，正對瓜的胃口，是避免傳控過于機械單一的有效手段。

有的球員，依靠堅持不懈的橫傳、安全穩妥的分球以及高飄慢速的長傳，動輒刷出逼近百分百的傳球準確率。博阿滕與此不同，他不求數據華麗，但求策動出威脅攻勢，甚至直接制造進球。

2015年那場對多特蒙德的5比1，博阿滕2枚制導導彈助攻穆勒和萊萬單刀破門，令人記憶猶新。博阿滕類似這樣遠程撕開防線空當的杰作不勝枚舉，他能在中后場長傳策動，也能壓到前場直接向禁區送出精準的斜吊或過頂直傳。他的長傳往往航程長，球速快，準度高，穿透力強，他喜歡傳危險地帶隊友的身前空當，而不像數據達人那樣瞄人不瞄空當，求穩怯于冒險。

博阿滕的遠距離地面球同樣是一門絕活，他總能找到一條通道，讓皮球在人叢中穿過，速遞直達禁區前沿的隊友。可以說，在博阿滕最高水準的那兩三年中，他的長距離傳球是摧城拔寨的利器，是愉悅觀眾的藝術。

哀其不幸，怒其不爭

正因為如此攻守兼備，統攬全局，博阿滕在2016年當選德國足球先生，并力壓諾伊爾成為民意支持率最高的新隊長人選。他還一度被專業人士和機構捧為世界第一中衛——“轉會市場”網站曾將他列為身價最昂貴的中衛，《足球經理》《FIFA》等游戲則曾將他設定為能力值最高的中衛。

不少人會對此嗤之以鼻，最強反證就是博阿滕2015年被梅西犯罪式晃倒，以及2016年對意大利的浮夸手球。這2次超搞笑失誤的病毒式傳播力，的確秒殺其他后衛一輩子的幾百次失誤，也秒殺博阿滕自己幾千次杰出的防守和長傳。在多數人頭腦中，被永久定格為毛躁的不靠譜后衛，成為博阿滕的宿命。

博阿滕糟糕的運氣才剛剛開始。2016年以來，他徹底玻璃化，送一腳長傳能拉傷，跟克羅斯賽個跑也能拉傷，隨之而來的是身體機能全面下降，速度大幅縮水，神速回追變成了腆著肚子苦追不上，對抗能力亦顯著退化。

預判和位置感不是博阿滕的主要特長，但巔峰期時，他能依靠超強硬件性能做出有效彌補。而今，他吃硬件的踢法行不通了。更可怕的是，他變得反應遲鈍，動輒上搶撲空，被人一晃就過，還經常進退失據，處在人球兩不沾的真空區域。

那個毛躁的博阿滕又回來了。他已徹底忘記瓜迪奧拉的教誨，火急火燎沒頭沒腦的鏟球重裝上陣。多少次，他鏟球的效果只是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對手揚長而去，維納爾杜姆就是這樣攻入荷蘭第3球。而如今的拜仁危機，則是從博阿滕愚蠢放鏟送出點球開始。今夏世界杯，同樣是一次莽撞的鏟球，換來了一張紅牌。

事實非常殘酷：博阿滕已然水平二流、狀態三流。上周日他被宣布因傷提前離開國家隊，很多球迷欣慰不已。

博阿滕上月才度過30歲生日，他的全方位早衰（近期長傳也大失水準，成了進攻毒瘤）未必完全歸咎于傷病。幾年來，他的著裝和座駕愈發炫酷，他涉足時尚界娛樂圈更深，變成知名潮男，推出個人品牌的眼鏡，籌辦時尚雜志。這些并非必然影響踢球，但又確實與他狀態的下滑剛好同步。魯梅尼格2年前批評他不夠腳踏實地，今夏又公開聲稱愿意將其出售，拜仁董事會主席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如此針對自家球員。

未老先衰，是德國這批世界冠軍的普遍現象。博阿滕曾經是其中少有的在2014之后依然更上層樓的球員，但他最終又成為下滑最迅猛的代表。拜仁在缺少競爭的德甲總能輕松奪冠、勒夫永遠把主力位置自動留給功臣、德國輿論環境又相對寬松，或許都加大了拜仁國腳們保持進取心和憂患意識的難度。

今夏轉會失敗，讓博阿滕暫時無法換個環境刺激一下。那么理論上，換個位置改踢后腰，也許是他揚長避短的一個辦法，只是那樣的話，如果不給他配備跑動能力超強的搭檔，大概兩場下來博阿滕就又拉傷了？